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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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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早上起來也不見孟溪的人。

王氏見他找東西吃,指指鍋:“秀梅做了幾個包子,你湊活吃吧。”

看來是一早就去酒樓了。

孟深心想她可真忙,這麽下去,也許哪日他連一頓飯都吃不到了,想要吃她燒得菜,還得去仙游樓。

老太太此時也起來了,沒見到孟溪就問兒媳婦:“阿溪今兒沒在家試菜?”不然大早上就有口福。

“沒,聽阿奇說要準備袁家的壽宴。”

“哪個袁家?”

“哎呀,還能有哪個袁家請得起仙游樓的廚子?自然是兒子在京都當官的袁家。”王氏給老太太端來一碗粥,兩個包子,“這回老夫人六十壽誕,那二老爺專程過來給袁老夫人慶賀大壽的。”

老太太明白了,笑道:“阿溪的本事又長進了,連做官的都請她去呢。”

“是她四師兄帶著去的,袁老夫人喜歡他們倆的手藝。”

孟深嚼著包子,心頭不悅。

別人喜歡孟溪的手藝,就能請過去,他也喜歡倒是只能啃包子!

早晚有一日,孟溪只會做給他一個人吃。

畢竟袁二老爺是在順天府當知府的,梁達也比較重視,親自過來察看食材等等。

“菜式昨日已經給師父看過了,請師父放心。”趙奇峰道,他很有經驗,已經給許多人家辦過宴席。

梁達點點頭,看一眼孟溪:“阿溪,怎麽樣,緊張嗎?”

孟溪笑道:“師父,我不緊張,上面都是我擅長的,已經在酒樓做到無數道的菜。”

如果說是沒有嘗試過的,那她也許會緊張。

“那就好,等會你們便去吧。”

孟溪見梁從嘉沒有來:“小少爺是去念書了嗎?”

“念什麽書,嫌棄我請的張夫子不好,聽課的時候將張夫子弄了一身的墨水,以後誰還敢教他?”梁達說起這孫兒就頭疼,一臉要揍他的樣子,“小時候沒管好他,越長大越任性了!”

孟溪莞爾。

這小公子啊就喜歡跟師父鬧別扭,她想一想道:“師父,之前他跟我說,金知縣來酒樓吃飯時常不給錢,可是真的?”

梁達挑眉:“他怎會跟你說這些?”

在鹽鎮,知縣是最大的官兒,那金知縣又尤其貪吃,確實喜歡來酒樓,他不敢怠慢,每回來都是親自掌勺,就希望金知縣不要找他們酒樓的麻煩,與之打好關系。

民不與官鬥嘛,其實就算金知縣給錢,他也不會要。

“小少爺應是覺得師父受了委屈,依徒兒看,如果他真喜歡念書,不如師父就給他請個好夫子吧。”

死小子,梁達罵了一句,心裏卻又很受用,孫兒是為他想做官,能不喜歡嗎?

“還得看看他的表現。”梁達摸摸胡子。

臨走時,孟溪與葉飛青道:“後日師兄來我家吃飯吧。”

早就說好的,葉飛青答應,又叮囑她凡事小心。

那袁家二老爺因是當官的,頗為低調,母親壽誕也不想大辦,只是請了最近的親戚,不過就辦三桌,像京都的同袍他都沒有告知,自己一個人回來打算連夜再趕回京都。

不想鹽鎮的知縣林時遠送來賀禮。

袁二老爺就曉得,應該是林繪知會這兒子了。

林繪是他同袍,亦是同窗,這份情誼他是要領的。

“敬文真是細心,竟將此事記住,我自己都想不起何時與他說的,恐是前年的事。”他招招手,介紹自己的侄兒袁永和,“永和,你要多向林知縣學習,別整日游手好閑的。”

他自己的兒子很是出息,與林時遠一樣同為知縣,麻煩的是這侄兒,一把年紀還鬥雞走狗的不像樣子。

“是。”袁永和低頭答應。

奈何肚子裏沒墨水,關心的東西也不一樣,等到二叔一走,他也沒什麽話與林時遠說,只道:“不知你可喜歡仙游樓的菜?”

林時遠點點頭。

“那你今兒有口福了!”袁永和笑嘻嘻道,“我祖母請了仙游樓的廚子來,所有的菜都是他們來燒……裏面還有個女廚子,”本性是藏不住的,何況又不精明,不自覺便說出內心所想,“聽說那女廚子長得貌比天仙,平日裏在廚房也看不見,知縣,我帶你去瞧瞧?”

林時遠皺眉。

因袁永和的語氣很是輕挑。

他絲毫不想與這個人走近,可女廚子定是孟溪,出於關心,還是隨袁永和去了廚房。

遠遠就看到孟溪穿著深青色的襜衣,頭戴同色巾幘,正吩咐打下手的夥計:“蔥姜準備半斤,切絲,帶來的黃雞斬塊,入水焯凈,豬蹄先蒸半熟去骨,野鴨洗凈等我切片……師兄要做青魚酥,把魚切好用五香醬油先行腌制,梅幹菜泡起來,再有芹菜……”

她不慌不忙,聲音平緩而清晰,仿若臨戰時指揮的將軍。

若不註意她的臉,誰會想到那是一個秀眉彎彎,明眸善睞的嬌美女子?

袁永和興匆匆走了進去。

“孟姑娘,今日哪些菜是你做得?”他搭訕。

太過突然,孟溪一怔。

袁永和忙道:“我叫袁永和,今日是我祖母大壽,”盯著她修長的手指看,“小姑娘拿刀真是叫人心疼啊……”

什麽話?

孟溪淡淡道:“廚子不拿刀還能叫廚子嗎?袁公子,此地是廚房,菜刀無眼,請公子離遠些吧。”

“不妨事。”袁永和反而走得更近了,“你還未跟我說你打算做哪些菜?”

趙奇峰目睹此事,正要過來卻見從袁永和身後竟走出了林知縣,當場楞住。

“今日老夫人大壽,他們必定要精心準備,還是別打攪了。”林時遠淡淡道,“我第一次來袁家,你帶我四處走走吧。”

袁永和嫌他礙事,但奈何二叔叮囑過,讓他好好招待林時遠,當下只好同他出去。

孟溪看著林時遠的背影,眉頭微蹙,但很快就舒展開。

這世只要她不想,林時遠也不會如何,除去那一個缺點,他好歹也算是個正人君子。

她握了握菜刀,摒棄雜念。

壽宴辦得十分順利,不止袁老夫人滿意,賓客滿意,袁二老爺也讚賞有加,命人送來十兩銀子,師兄妹倆一人五兩,加上之前袁老夫人給的酬銀,孟溪一下子掙了七兩銀子。

這對她來說,簡直是一筆巨款了。

孟溪拿著銀子,高興得不得了,心想等晚上就告訴義兄,她現在可能掙錢了。

義兄根本不用擔心束脩的事,就算他這次考不上,再等兩年還是有機會的。

當然,能考上最好,不過還是要做最壞的打算,她記得義兄曾問過這個問題,如果一輩子落榜該如何,可見在義兄心裏,他確實是有這種顧慮的,怕拖累她。

孟溪跟夥計一起收拾好,便同趙奇峰回酒樓。

誰想在門口又遇到林時遠。

“知縣大人。”趙奇峰忙朝他行禮。

孟溪也跟著福一福身。

“剛才兩位的廚藝又讓我大開眼界。”林時遠做了個手勢,示意邊說邊走,“聽說梁師傅要在京都也開一家酒樓?”

“是二掌櫃去開,名字都想好了,叫醉仙樓。”

原來是真的。

林時遠看一眼孟溪:“醉仙樓的廚子可定了是誰?”

“暫時是六師兄和九師兄。”趙奇峰看孟溪不說話,替之回答,心裏有點納悶師妹對知縣的態度。照理說,那是幫過她大忙的,師妹平時是個知恩圖報之人,此時竟如此冷淡。

但林時遠心裏卻有幾分歡喜,孟溪不去的話,那他便可以再吃到她做得菜。

還有,也能看到她。

林時遠想著,臉頰有些發紅。

不知為何,他對這女子有種莫名的關心,似乎見到她第一眼之後就再也難以忘掉。

他又忍不住看向孟溪。

她安靜的走著,面色淡淡,有種叫他不好接近的冷漠,這讓他又有些惆悵。

行到酒樓門口,他對孟溪道:“如果以後有什麽麻煩的事情,孟姑娘可以直接告訴我。”

麻煩的事?難道是指袁永和嗎?孟溪擡起頭對上他的眼睛,在裏面看到了如同前世一樣的情愫。

別看他是個知縣,辦理正事游刃有餘,可碰上她時也不過是個情竇初開的年輕公子。起初是她跟堂姐去衙門看他,但後來都是林時遠主動的,她本以為他這般喜歡她,所有的承諾也都會做到。

孟溪手指緊了緊,同趙奇峰道:“師兄,容我單獨與知縣說幾句話。”

師妹的臉色極其嚴肅,趙奇峰便先告辭進入酒樓。

“請過來這邊。”孟溪與他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。

不知孟溪要說什麽,林時遠很是好奇。

“知縣大人,之前的事情我十分感激,我與家人便說知縣在鹽鎮,是我們鹽鎮百姓之福,此乃我心裏話。但有件事,我也想懇請知縣……”她一字一頓道,“往知縣莫再關心我,雖然我知道知縣你沒有私心,可也深感慚愧。”

林時遠的臉瞬間通紅。

他感覺是被孟溪責備了一樣,她好似在說“身為知縣,應該把所有精力都用在百姓身上,而不是在她的身上。”

他確實是有私心,上回親自去仙游樓這等行徑本就不該的。

“知縣之恩,我是難以報答的了,請知縣見諒。”孟溪朝他深深行一禮,轉身而去。

平靜,又絕情的可怕。

林時遠看著她的背影,直覺心頭被刺了一刀。

他還未曾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,就已經被她拒絕了,他想要說的話再也不可能說出口。

…………

孟溪回到家時已經天黑。

她揣著銀子去看義兄。

晚上太暗,孟深沒有再打扮了,但是《詩經》是必須要教孟溪的,他已經放在手邊。

“你看,我今兒掙到的!”她顯擺。

孟深掂量了下知道是個什麽數,便在想又不是什麽好事,他現在並不希望孟溪能多掙錢養他,只希望她跟他在一起的時間能多一些。

至於錢,如果她願意,金山銀山都能給她。

所以,這不重要。

看義兄表情淡淡,孟溪道:“哥哥你以後都不用擔心束脩的事。”

“我不擔心。”孟深心想,他中個貢士不難,只關乎排在第幾,“只要你照顧好我,我必然能中。”

言下之意,就是想吃她燒得菜。

孟溪笑:“明日我會給你做得,今兒實在是沒辦法。”

就怕這樣的事情越來越多,孟深讓她坐下。

她馬上就看到了《詩經》,訝然:“哥哥今兒要教我念詩嗎?”

“光識文斷字也不夠,你知道大家閨秀都念什麽嗎,有些跟我們一樣,也讀四書五經。”孟深把《詩經》翻到《關雎》,朗聲道,“關關雎鳩,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參差荇菜,左右流之。窈窕淑女,寤寐求之。”

“可知其意思?”

孟溪心想,也不是全明白,但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”她是知道的,以前林時遠也念過。

說她是淑女,他是君子。

他愛慕她。

“不知道。”她搖搖頭。

孟深側頭盯著她:“雎鳩是一種鳥兒,成雙成對,跟大雁一樣忠貞,此生只有一位配偶。故而這詩的意思是,雎鳩雙雙棲息在河中的小洲,賢良美好的女子,是君子最好的配偶,”眸色越發幽深,凝定在孟溪的臉上,“他日夜都在思念她,想求她為妻。”

義兄的聲音此時很低沈,分外動聽,孟溪道:“這詩歌念起來很好聽呢,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……不過這君子哪一日求到了,也未必會娶吧,那公子又不是雎鳩。”

孟深無言。

她是這麽理解的嗎?

他眉頭擰了擰,又教她:“蒹葭蒼蒼,白露為霜。所謂伊人,在水一方。溯洄從之,道阻且長。溯游從之,宛在水中央。”

孟溪聽得他解釋,輕輕一嘆:“那條路既然坎坷艱難,又何必非得要這位伊人,不是有句話,天涯何處無芳草?”

孟深差點被她氣死。

“如果你有喜歡的男子,也是這般容易放棄?”

孟溪道:“是啊,還不如掙錢呢。”做一個好廚子,掙到錢都是可以期許的,她離這個目標一天比一天近,別的可難說。

她這世是鉆到錢眼裏去了!

她前世明明……

不對,孟深想起一事,目光變得覆雜起來。

是不是因為林時遠,她不再敢喜歡誰了?就怕那人不娶她,怕他辜負她,所以講了這樣荒唐的話?

一時,他心頭好似被針尖紮了下,隱隱的發疼。

就在這時,耳邊聽得孟溪道:“哥哥,你今兒盡念這些情詩,可是有什麽心事?”

你說呢?

孟深心想,這都是為誰?

看著義兄深沈的眼神,孟溪恍然大悟:“你是不是喜歡上哪個姑娘了?是蔣夫子新進收了什麽女學生嗎?”

孟深: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:孟深:心好累!

作者:還沒到最累的時候,挺住。

孟深: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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